《离人》

离人放逐到边际,仿佛走入第五个季节

事情发生在12号,我却是在13号早上才得知。

那天清晨七点,妈妈发来微信:

“爸爸脑溢血,现在手术刚做完,可能人撑不到明天了。”

消息是凌晨一点发的。我看到时整个人都懵了,立刻打车从上海赶回无锡,毫无思想准备。就在前一个周日,爸爸还亲自送我去地铁站,笑着和我道别。

我从未经历过生离死别,在车上泣不成声。司机安慰我:“脑溢血不是脑梗,手术做完了,应该没事。”

我宁愿相信他是对的。下午三点半,和亲戚一起去医院。爸爸全身插满管子,靠呼吸机维持生命。医生说,目前是水肿期,还属于暂时性昏迷。我查了资料,确认是脑溢血的第二阶段。家人劝我回上海工作,说情况稳定。

那晚,我和朋友聊起这件事。他告诉我,他奶奶八十岁时脑溢血也救回来了,后来只手抖。我开始对未来抱有希望。

回到上海后,领导十分体谅,安排我带薪远程办公照顾家庭。一切似乎开始朝好的方向发展。

然而,噩耗很快降临。妈妈突然告诉我,医生说“已经没有希望”,家里准备放弃治疗。我无法接受,怀疑他们是不是误解了医生的意思,甚至荒唐地怀疑,是不是怕花太多钱,不愿继续救治。

我立刻赶回无锡,想亲自找医生确认。我还请来了爸爸朋友的儿子——一位南大医学博士,他的师兄就在重症监护科。他托关系打听到了确切情况。

第二天,他对我说:“最好的结果,也只是植物人。”

这是一个没有任何转机的答案,冷酷、彻底,金钱也无能为力。其实爸爸有高额医疗保险,就算花费一百万,家里最多承担二十万。但这一次,再多的钱,也救不回他。

之后,我开始协助妈妈处理住院手续,接待前来看望的亲戚。我的精神状态逐渐紊乱。明明探望时该悲伤,我却麻木得毫无表情;反而在某些不经意的时刻,因回忆起爸爸的模样,瞬间泪如雨下。

脑海中总会响起那首歌——《离人》:

离人挥霍着眼泪,
回避迫在眼前的离别,
你不肯说再见,
我不敢想明天。

我记得这首歌是写亲人离世的,于是去查了林志炫的采访。他说:

“当时我妈妈病重,我日夜守在医院,后来才明白——不是我抽时间陪她,而是她强忍病痛,多撑几分钟陪我。”

那一刻,我愣住了。这是我从未想到的角度。爷爷也许是对的——强留,是另一种残忍。爸爸已经撑到了我们见他最后一面。